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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秩芳华,追忆名师(二)——画说吾师李唯中

发布时间: 2021年09月06日 编辑: 雨晴

葛铁鹰

吾师李唯中,字晏如,号译迷,笔名洗马。1940年生,河北广宗人氏。出身中医世家,无意继承家学,中学时代迷恋外语和外国文学,立志从事翻译。1960年考入北京对外贸易学院(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翻译系,5年后毕业留校,从事教学工作直到退休,1994年评为教授。退休后受大外之聘,任教授至今。

履历中的李先生看似波澜不惊,然其壮阔之处在于教书之余,始终不忘少年志向,数十年心无旁骛、笔耕不辍,以迄今总计约2000万字的译作,成就译坛伟事——这一数量无论在中国还是世界皆不多见。形象一点说,就是平常我们看到的20万字的书,要100本。换个说法,就是鲁迅+林纾,鲁大师著译近1000万字,林大师译作1000余万字。吾师威武!

介绍李先生的作品需要专门“画说”一次,这次重点不在此,只简单说说。先生最早的译著是1982年的《征服黑暗的人》,最新的译著是2016年的《千夜之夜》:

作品中有三个大部头必须一提,即《一千零一夜》、《安塔拉传奇》和《纪伯伦全集》。仅此三部,字数即近1000万。

此外,李先生还有一个大部头,是阿拉伯著名作家乔治•泽丹的《伊斯兰历史系列小说》,共22册,约550万字,全书早已译毕,目前仅出版前3册。此书在阿拉伯世界家喻户晓。

        四大部头中最值得一说的是《安塔拉传奇》,为阿拉伯古代文学名著。李先生历时8载完成的这部翻译巨制,是世界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该名著移译为另一种文字。为此,出版方举行了隆重的发布会。

        当时,我和两位同事、一位同学,专程前往成都祝贺,分享李师的高光时刻。

        我和李先生相识是从大二下学期的阿拉伯文学课开始的,大约是在1979年下半年。先生温文尔雅,有中国传统文人的范儿,醉心翻译也爱讲翻译,大家都喜欢上他的课。大四的时候,先生带着我和班上一半同学到也门实习(另一半去了伊拉克),关系也更近了。

       毕业后我选择回学校教书,和李先生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彼此共同语言多,来往也较多,是师生,是同事,也是朋友。先生经常鼓励我译书,印象最深的一句是:抓紧时间翻译,将来出了书放在北图(现国图),就像立了个小牌坊。

        如果说我也算在文学翻译的路上行走过,那么引路人无疑是李先生。上图是我的第一篇译稿,未能发表。那是在1982年前后,记不清是毕业前还是毕业后了,先生拿来一本埃及短篇小说之父台木尔的集子,说你选一篇翻译,争取送去发表。后虽经先生力荐,终未能如愿。这篇稿子保存至今,是因为这是先生亲笔帮我誊抄的,每每看到它,先生当初的栽培之意、提携之心,总让我感动不已。先生用心良苦,估计是担心我那笔破字送到编辑手里,人家扫一眼就仍纸篓里了。1985年前后,李先生得到翻译两部埃及长篇小说的稿约,对于酷爱翻译的他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尤其是在那个出一本书好难的年代。可他为了扶植弟子,一部带杨言洪合译,出版了《废墟之间》;一部《回归之路》带我合译,可惜因我拖沓时间较长,译完后出版社生变终至夭折。直到1993年,李先生主持翻译《纪伯伦散文诗全集》,我翻译了其中两篇,才算和先生有了第一次合作。


关于书就此打住。此番画说本来重点是李先生的业余爱好。有人会问:李老师业余不就是搞翻译吗,难道还有时间搞别的?是啊,有时我也困惑他哪来的时间。你看——

吾师李唯中,能雕刻,擅书法,工绘画,尤长金石。

这张照片是1976年李先生在苏丹援外工作期间拍的。一块木头,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不晓得专家眼里这算不算艺术品,反正我看是。一个中国大学老师,不远万里来到苏丹,就地取材选块木头,凭借自己的灵感,以所见苏丹农妇为素材,用手中的刻刀创作出一件具有异国情调和生活气息的木雕,其文化内涵与文化交融的意义彰显较著,技巧反在其次了。

汉字书法博大精深,作为外行,实在不敢评断李先生的字在业余层面属于哪一级别。总之自从结识先生,他的字就是我认识的人里写得最好看的。先生喜欢写字,至今翻译初稿都是用钢笔书写。而且先生不仅汉语书法了得,阿语书法也很厉害。

1982年李先生带我们到也门实习,当时中建公司承包了一个叫“住建银行城”的大项目,门口建了一个中阿合璧的大牌楼,中国员工都爱在此拍照留念。作为学生,听说上面的阿语是自己老师所题,照一张是必须的。

阿拉伯书法家常常用读音符号、碎花图案点缀整幅作品,有时也会将自己的名字内嵌其中。李先生深谙此道,在第一个字母也就是最上面一行最右边的字母下方,嵌入了阿语“لى”,其发音即他的姓“李”。下一图中也有。

我以为李先生为这部词典的阿文题字,在其业余书画生涯中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这是正式出版物,版权页上印着“阿文题字:晏如”。一个业余书法爱好者,其作品能够登堂入室派上用场,意义自非寻常。

这幅李先生随意挂在大外居所的中堂,大写意的画风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也许画家不同时期的画风反映不同时期的心态吧。记得先生有一阵特爱画墨竹,我看了就说:在我眼里这跟郑板桥的没啥区别啊。先生忍俊不禁,嘿嘿地笑着说:千万不要在外面讲,会闹大笑话的。

上下两画,让我想起80年代初和李先生在广交会的时候,东方宾馆一层商店有字画出售,其中有齐白石长轴真迹一幅,标价3万人民币,当时觉得就跟天文数字似的,忘了是画了3根黄瓜还是丝瓜,反正一根一万。先生每次吃完饭几乎都要在此画前驻足观摩一会儿,仿佛在思考是否要走白石路线。

前面用了“尤长金石”,是因李先生自己说过:我搞的这些玩意儿,也就篆刻还凑合。顺带补一句,中国人历来视诗、书、画为一家,李先生的原创诗词未曾得见,但仅《安塔拉传奇》一部书中,他就翻译了诗歌约1万联,全部为五言,功底可见一斑。

下面是李先生的两方自用章:

不知专家如何评价这些篆刻作品,也不知先生自己如何看待,反正在我眼里,“精品”是下面4枚——因为都是送给学生我的:

先生得知我收集《一千零一夜》中文版本后,非常高兴,特刻了一枚“盖双一千零一夜版本藏书印”,以资鼓励。我很喜欢它石料的自然形状,常拿出来把玩。

有一次先生发短信落款用了“晏如居士”,我回复时就也怼了四个字,孰料先生看后甚为喜悦,夸我不忘祖籍,奖我印章一枚,就是下面的“安国散人”。先生的笔名“洗马”,就是其祖籍村庄的名字。古代的阿拉伯人也很喜欢把祖籍的国、城、镇、村之名,用于自己的称谓之中。

        前年深秋,到大外开会并看望先生,想来想去不知带点什么礼物好,后来想起先生平日爱吃红薯,就把我自己种的红薯和胡萝卜带了些去。先生十分高兴。

去年暑假再见先生,他又送我印章“盖双赠书”(因我流露了退休后想将收集的书送给有用的单位或个人),并附刻了“千里奉双红,物重情更重”。先生还想着红薯和萝卜的事呢。

同时,先生还送我扇面一幅,背面写了我50岁时给自己攒的座右铭,说是:钻进象牙塔,走在山水间。谁知自打有了它,我基本上就全身心践行后五个字了。想想也是对不住李先生,其实可以把前五个字省了。


提起前年大外开会,巧的是贸大参会的四个老师都是李先生的学生。师生相聚,欣喜异常,把酒言欢,午夜畅谈。弟子们都流露了希望先生早日回京之意。毕竟七十有五了,先前师母随行还好,师母回京照看孙儿后,先生一人在外,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先生心下明白我等意思,先是淡淡地说了句“还是这里清静”,继而又透露出:一个500万字的翻译计划已经在进行之中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离开先生的寓所出得楼来,天上是皎皎的月,楼上是先生的灯,四位弟子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人各有志,贵在不衰。若没有这般矢志不渝的追求,这般勤奋不怠的耕耘,这般的坚韧不拔的苦行,吾师何以成为传说中名副其实著作等身的翻译家呢。

 


衷心祝愿吾师唯中先生:

身   体   永   康   健,

译   笔   再   生   花!

(作者系外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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