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荣久教授的“经贸教育梦”
记者：李雨晴
薛荣久，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际贸易学科带头人。现任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副会长、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曾任北京市政府顾问，国务院关税税则委员会专家组成员、原外经贸部世贸组织法律顾问，中国贸促会特邀顾问，兼任南开、中山等大学教授，曾到美国、日本、韩国、比利时、澳大利亚、中国香港、中国台湾进修、研究、讲学和参加学术会议。在国内外已发表学术论文和文章百余篇，出版教材、著述、文集、游记等 30 余部，其中《世界贸易组织与中国大经贸发展》获 1998 年“安子介国际贸易学术研究”成果奖，《国际贸易》获北京市和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科研成果与教材一等奖，被国家一直选定为规划和重点教材。为万余名本科生授课，培带硕士和博士研究生 150 余人。
人生
1.赤子之心 年少追梦
薛荣久，1936 年 6月出生于河北省迁安市，1955 年考入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前身——北京对外贸易学院，主修对外贸易专业，在此度过了将近9年的求学岁月。本科时期，除去学习，他参加各种政治运动，还到新疆组织少数民族扑捉麝鼠，学会骑马，了解少数民族情况。当时艰苦的条件激励他努力学习，政治上不断进步，于195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那时，学校教师水平很高，集聚了全国教国贸课的名师。他的本科毕业论文获得“优秀”，并在毕业典礼上宣读。1960年国家设立研究生制度，薛荣久获得了攻读四年国际贸易研究生的机会。读研时期，在老教授们的倾囊相授下，他踏入了西方经济学国际贸易理论的殿堂。其间，他读了许多书籍和中外刊物，注重英语学习，在袁贤能导师指导下，写出毕业论文《为帝国主义对外扩张服务的凯恩斯主义国际贸易理论》，成为首位毕业研究生。毕业后，他留校工作，到外贸部行情研究所实习，继而到山西“四清”一年，了解文水县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丰富了人生。
2. 大起大落 困境求索
让薛荣久没有想到的是1966年7月“四清”结束回校，学校却因“文化大革命”而停课。1969年底，学校南迁河南固始。他与同事们种地、挖渠、开批判会，接受工宣队、军宣队再教育。尔后到人民公社的大队整党，与知青一起生活，亲身体会到了20世纪60年代自然灾害遗留的惨象。1970年秋，他进入息县外贸部“五七干校”，学会开手扶拖拉机。20世纪70年代初学校在北京电影制片厂旧址复校，他与同事们投入到贸院的重建中，尔后参加广交会，到大兴旧宫鹿圈大队与社员一起批判资本主义经济危机。1974年，他与姚曾荫教授等被借调到外贸部为邓小平参加第六届特别联大准备发言稿材料。
3. 拨云见日 扬帆起航
1978年后，改革开放成为国策，对外经贸教育兴起，众多的国际经贸问题出现。薛荣久为自己确立“研国内外经贸风云 撰有特色育才文章”的使命，以“业精于勤荒于嬉，形成于思毁于随”鞭策自己，努力教学，潜心研究，有所成就。在 1986年中国申请“复关”后，他成为外贸部中国“复关”专家组成员，比较全面地接触到了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制度政策等问题。1991年，他在对外经贸大学创建关贸总协定研究会和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中心，并担任会长和主任。复校后他从事本科、硕士研究生教学，1993年成为博士生导师，为学校和国家培养出第一批世贸组织方向博士生。
治学
1. 遥忆恩师 深情难忘
谈起治学之 道，薛荣久感叹 ：“学校60年历史上，许多老师为经贸大学的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他特别提到六位老师 ：“在治学之路上，他们不仅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引路人。”陈寿琦教授教导他 ：学问学问，就是要学会问问题。陈老师“在课上时常使用卡片，讲课生动，令人耳目一新，也让人感到可亲可敬”。袁贤能教授是他研究生时的导师，带他走进了西方经济学国际贸易理论殿堂。从他身上学会了做学问，要踏实，不能马虎。史道源副教授向他传授教学方法的精要，在他的启发下，薛荣久创建国际贸易大班讨论法和研究生思辨式教学法。姚曾荫教授曾教导他严谨治学，鼓励他独立思考。许乃炯副教授是他大学时的系主任，后调到外贸部，经许教授提议“从我校、北大、人大和师大借调十几位教师到外贸部就会议资料准备中的一些重大问题进行研讨，使我受益匪浅。”李秋野院长是他本科时的哲学课教师，引起了他对哲学的兴趣。1960年后，他成为贸院首批硕士研究生中的一员，李院长请他到家里作客，“他嘱咐我们一定要尊重老师，好好向他们学习，把他们的好东西学到手，更要学习这些老教授们的爱国情操。”在五位名师和李院长等的指导和影响下，薛荣久数十年如一日地秉持尊师重道、诲人不倦、求学好问、博学多思、躬行实践、严谨治学的原则，从事教学、研究和社会工作，严守并践行着他自成风格的治学之道。
2. 严谨治学 求实创新
为实现教书育人的理念，薛荣久 坚持治学必严谨，而严谨源于勤奋和思考，勤奋和思考又成为教学研究求新的基础。一是在教学活动中，坚持严谨。二是指导硕士和博士研究生论文，首先要把好论文提纲这一关，对论文认真审阅，反复修改和推敲。三是提高学生鉴别能力。四是吃透研究内容。五是独立思考。在研究中，做到不唯上，不唯书，坚持顺向思维和逆向思维相结合。六是多读书，他坚持读好与专业相关的三本书：第一，是“死书”，即已出版的读物，抓紧时间研读新书，做到紧跟。第二，是“活书”，即向社会学习，他利用外出讲学、参加会议，深入观察当地情况，进行思考，回京后，抓紧时间，以游记形式整理成文，已出版游记感受文集三本。再把这些见闻，有机地介入课堂教学。第三，是“天书”，即坚持每天看电视新闻，了解国内外大事，定期上网，查阅有关本专业和学科的研究动态。此外，还抓紧时间，阅读一些人文、科技方面的书，丰富文化底蕴。七是注意累积资料。
时代在不断发展，国家在加速转型，对人才的要求趋向多样化。为此薛荣久不断探索、创新，努力为国家培养出栋梁之才。他坚持通过实践，探索教学规律，以学、研、悟定位本科、硕士和博士的学习基点，采取相应的教学方法，探索出本科生教学的大班研讨法、硕士研究生的“思辨式教学法”和博士生的“原著研读法”，并认为，教学法研究应成为教师的科研成果。此外，他坚持教学内容的更新和创建新课程。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他主编的《国际贸易》成为国内具有重大影响的教育部财经类核心教材。1984年，他创建新课“经贸研究与论文写作”，大大提高了选课学生的研究和写作能力。2003年后，根据中国“入世”人才的需要，他创建新课“世界贸易组织概论”和“世界贸易组织专题”。主动创意和承担“211”重大课题，从2004年到2014年主编六卷七册1,000万字的《国际贸易理论通鉴》，弥补了国内外国际贸易理论系统研究的空白。此后，他出版专著《马克思主义国际经贸理论探究》，申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际经贸理论的构建”的课题，把马克思主义国际经贸理论中国化。多年来，薛荣久不断探索学术领域的前沿和待解决的重大问题，积极研读中央文件和最新学术成果，为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上“国际贸易学”和“国际贸易与投资专题”课，培带他们研讨国际贸易学科领域中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
教学与科研
1. 诲人不倦 教学为先
“大学首要的任务是培养人才，当了教授，不上课，不是称职的教授”，这是薛荣久的教学理念。自1964年研究生毕业留校以来，从助教到教授到博士生导师，他始终坚持把教好书放在第一位。他一直给本科生上课，“我认为本科教育是大学基础，也是人才成长的基础，如果本科生基础打不好，不仅影响到国家人才的需要，而且会影响到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的培养。”他给本科生上课的门数从“国际贸易”扩展到他自己创建的原生课程“经贸研究与论文写作”和“世贸组织概论”。1983年，从美国进修回校后，他认为美国撰写论文的课程对学生有用，就结合中国的情况，创建“经贸研究与论文写作”课，收效显著，后来成为全校课程。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他痛感学生应掌握世贸组织知识，2003年，他创建“世贸组织概论”课程。多年的辛勤教学让他荣获北京市首届“高校教学名师奖”。
在为本科生上课的同时，他还坚持为硕士研究生主讲“国际贸易学”，为博士生主讲“贸易与投资专题”。为提高教学质量，他倾心编著好教材，主编的《国际贸易》《经贸研究与论文写作》和《世贸组织概论》，被国内大学广泛采用。由于重视教材编著和教学法的革新，教学质量不断提高，他主讲的“国际贸易”课程成为全国精品课程，“世界贸易组织概论”成为全国网络教育精品课程，并因此相继获得学校的教学法和优秀导师奖。1991年，鉴于全国高校国际贸易学科的兴起，经过教育部批准，他创建“全国高校国际贸易学科协作组”，将全国高校国际贸易学科整合，加强师资培养、学科建设、学术研究的协作。
2. 躬行学术 砥砺科研
在从事本科、硕士和博士三位一体教学的同时，薛荣久潜心于国际贸易理论、政策与组织的研究，以充实和更新教材内容、培带好学生，为国出谋划策。他坚持以马克思主义方法论为指导，确立自己的研究方法。他把研究方法分为三个层次，即方法论，把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作为其核心，一般研究方法和具体研究方法。根据本身情况，总结出先内后外、跟踪、鱼骨式、定位等10种研究方法。
在上述研究方法基础上，20 世纪 80 年代末，他撰写出《西方经济学家国际贸易理论介评》和《国际贸易政策概论》；20 世纪 90 年代末出版《国际贸易竞争学》。1955年，世贸组织建立，区域经济一体化兴起。他通过艰辛研究，1997年出版《世界贸易组织与中国大经贸发展》，1998年获安子介国际贸易研究奖，尔后出版《中国加入WTO纵论》《国际贸易竞争学》《WTO多哈回合与中国对策》等专著。21世纪中叶开始，他总主编《国际经贸理论通鉴》，比较系统地研究古今中外的国际经贸理论，其中包括西方经济学家的国际经贸理论、马克思主义国际经贸理论、中国政界和学者的国际经贸理论。在此基础上，2013年他出版专著《马克思主义国际经贸理论探究》，接续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际经贸理论”课题。与此同时，针对以世界贸易组织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制，兴起的地区经贸集团，撰写众多文章进行分析，提出中国对策。它们都收录在2011年出版的《耕耘》和后续出版的《情怀》《心仪》和《乐为》文集中。
3. 作育人才 桃李芬芳
四十余载苦心孤诣，薛荣久埋头学科建设，行进在为国家培育世贸人 才的漫漫长路上，一生无悔。他说 ：“一门学科的发展，需要理论研究作为支撑，更需要教材和人才来继承”。1993年，薛荣久成为国际贸易博士生导师后，便着手培养国内第一批世贸组织研究方向的博士生。现在，这一批毕业的博士生均已成为国内世贸组织研究的后起之秀、教学和公职的骨干。其中，中国第一个WTO专业博士刘光溪自始至终参与了2013年中国复关／入世的实质性谈判工作，并首创“入世”一词 ；白树强选拔到中国驻日内瓦 WTO 大使馆工作 ；张汉林担任对外经贸大学世贸组织研究院院长 ；赵玉焕、崔凡、屠新泉、樊瑛、陈泰锋、杨凤鸣等在世界贸易组织研究、教学与公职工作中，均有众多建树。此外，他还应邀为中央各部委、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全国法官学院、各省市领导干部、社会团体、高校等作了很多有关世界经贸、世界贸易组织等方面的学术报告，提高了社会各界对 WTO 的正确认识，为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充分利用机遇，化解挑战，把挑战转化为机遇，谋求中国经贸大发展提供了思想和决策基础。
政策建议 重大贡献
从“复关”到“入世”，薛荣久是 WTO 研究“第一人”，中国 WTO 研究的“泰斗”。他是十五年前中国入世的见证者和经历者，与世界贸易组织教学和研究有着深深的不解情结。1999年，他应邀赴美国参会，面临“中国现行的社会政治观念与世贸组织基本规则的关系”难题，将中国的具体情况与加入世贸组织相结合，作出辩证分析，提出七点见解，消除了国际社会对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误解。同年，在中央党校作报告时，时值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不久，中美入世谈判陷入僵局的困境，他辩证理解总书记讲话，果敢判断中美入世谈判不会中止，提出重起谈判的时机，并得到实证，展现了他的政治敏感度。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梦想成真，开启了对外开放的新阶段。2003年，为了能将国内世贸组织扩大，与国际接轨，他与中国复关和入世首席谈判代表沈觉人、佟志广、谷永江、龙永图等筹建了“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成为商务部主管的从事世界贸易组织全国性学术团体，薛荣久任副会长。
谈到中国入世后发展的前景，薛荣久语重心长地说：“中国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挑战，逐渐成为了竞争的主要目标，在面临贸易争端时，很多组织不以规则判断贸易争端是非，一些评论带有一些狭隘民族主义情绪，不利于中国在世贸组织中的安身立命。”中国入世后，有些媒体惊呼“狼来了”，薛荣久不能认同。他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不是‘狼来了’，是中国大发展的机遇来了，是竞争和合作的伙伴来了。”他认为，中国“入世”后市场经济体制会进一步完善，将引来更多外资、技术和管理经验，应该把它看成合作而非狼吃羊。“狼来了”的警语会贬低世贸组织的作用，扭曲中国入世的意义，此言一出便获得了论坛在场专家们的一致认同。一些媒体和专家为告诫国人要注意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给中国带来的机遇和挑战，经常喜欢用“双刃剑”来提醒国人。薛荣久认为这种提法没有准确揭示出中国入世的重大意义和互惠的内涵。他说：“剑作为兵器，功能就是保护自己，伤害敌方，不存在互惠和互利之意，而世贸组织却是追求‘互惠互利’的组织。”中国入世是要与世贸组织成员通过发展对外贸易达到“双赢”和“共赢”。入世十五年来，中国成为世界经贸大国，走上世界贸易的舞台中央，成为影响全球的重要经济体，对世贸组织成员的经贸发展作出越来越大的贡献。他的论述逐渐得到验证。
面对“中国在加入WTO 十周年之际应考虑退出WTO”这一说法，薛荣久不能认同。他认为对中国入世深陷“坏的贸易”的论断，漠视中国入世后整体的积极效应；深陷“坏的贸易”论断的依据掩盖中国对外经贸进步的史实 ；摆脱“坏的贸易”陷阱的政策建议将使中国对外开放倒退 ；为摆脱“坏的贸易”而重谈加入WTO条件和退出的战略后果严重。2011 年，他与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会长孙振宇（中国首任驻世界贸易组织大使）前往日内瓦参会，表述中国入世后的巨大发展和面临的责任。面对国内某些学者对中国入世过渡期的误解，针对美国、欧盟妄议中国市场经济地位，摆脱按期终止中国入世议定书第15项条款中，以“替代国”价格确定中国是否倾销的价格依据的条款问题，他著文予以批驳，并接受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采访，说明中国就此维权的意义。
退而不休 老有所为
2007年1月，为“经贸梦”奋斗了一生的薛荣久光荣退休，但学校望他能够继续担任国际贸易学科带头人，从事原来的教学与研究。在家人鼎力支持和博士毕业生杨凤鸣的大力协助下，借助弥坚的理念和良好的身心，他继续担任国际经贸学院的国际贸易学科带头人，从事教学，培带学生，继续国际经贸的研究。他应邀担任学校研究生院研究生教学督导员；积极参与离退休党支部与学生党支部的共建活动 ；为庆祝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建校60周年和65周年，他出版游记和感受散文《情怀》，整理出版专业、教学法文集《耕耘》上下两卷和《乐为》一书。开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际经贸理论的构建”课题的研究。为缅怀我国老一辈教育家，传承他们的教育理念、研究方法和高尚情操，在杨凤鸣协助下，薛荣久整理、编辑和出版《袁贤能著述文集》和《姚曾荫文集》。他还坚持参加中国世贸组织研究会和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众多会议，向国家建言献策。2016年4月，他受邀担任中国计量大学客座教授，为该校和其他高校教师和学生作学术讲座，几次前往中国台湾参会，加强海峡两岸国际经贸和世贸组织的研究和交流。此外，他常就我国重大国际经贸问题撰文。
薛荣久用“经贸教育梦”来比拟一生治学、教研的漫漫历程，又用“立梦”“折梦”“复梦”“圆梦”和“强梦”将六十载征程划分为五个不同的阶段。“我的经贸教育梦是个好梦，因为它来自新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对外贸易事业的要求。尽管中间受挫，但整体圆满。”他坚定地认为只有把复兴梦与阶段理想结合起来，根据人生的不同阶段，确立针对性的理想，锲而不舍、脚踏实地追求，才能成为德才兼备的中国经贸事业的栋梁。
发已斑白，仍深思着国贸的发展与研究；年过古稀，仍活跃于教学与督导一线。作为国际经济贸易学院的资深教授，80岁高龄的薛荣久每天坚持读书、上网，以获取最 新的信息，充实教学和研究工作。他说：“人一辈子都需要不停地读书，读‘死书’‘活书’‘天书’，这样才不会落后。”“中国走出去了，国际化引进来了，我们会遇到更大的挑战。”“我要将研究进行到底，以早日实现中国梦！”
(此文刊载于《北京教育(高教版)》2016年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