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财经“意见中国”：（卢进勇）汽车和奢侈品关税应下调

（来源：网易财经“意见中国” 第178期）

2015年，全球贸易规模时隔7年后再度出现萎缩。整个国际贸易，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都在下滑，中国也难免受其影响。在这样的国际经济背景下，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FDI研究中心主任卢进勇针对我国对外贸易发展面临的严峻形势、汇率变化和进口税率对我国对外贸易的影响、TPP协议的内容及中国的应对措施、以及新一轮自贸试验区建设等外经贸领域的热点和难点问题做出了深入的解读，并对如何构建中国国际竞争新优势提出了独到的见解。

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谈到今年外贸发展时，没有提出具体的贸易增长数字指标，仅仅以外贸回稳向好做表述；2016年1月整体进口同比下降比较大，但是大陆自香港进口量却逆势激增了108%，为此，卢进勇教授对今年外贸发展的前景、对外贸易数据及虚假贸易进行了透彻的分析。对于汇率变化对外贸的影响，卢进勇教授认为“这是正常现象”，“但是我们要关注，我们要有一定的措施来把控。”在税率方面，卢进勇教授认为中国的整体关税“大体是合理的”，但是“有些进口商品的关税还是有必要下调的”，如汽车和奢侈品的关税就应适当下调。今年2月初，占全世界GDP40%的12个国家正式签署了TPP协议，但是中国没有参与，卢进勇教授表示对于TPP我们要做到以下三点，第一，要认真地研究TPP协议的内容，第二，要在国内继续推进与TPP规则有关的试验，第三，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启动加入TPP的谈判。

在我国对外贸易原有优势逐渐消失的情况下，如何构建新的竞争优势是一个重大而急迫的现实问题，卢进勇教授指出：要从培育“品牌优势”、“技术优势”和“结构优势”等方面入手，培育新的竞争优势；另外，在未来的工作中要注重“贸易和投资的结合”，通过对外投资带动我国产品和服务的出口。关于价值链和产业链，卢进勇教授建议应加快构建中国企业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和跨境产业链，只有有了自己主导的价值链和产业链才能走向中高端，才能提升对全球产业转移和产业布局的掌控能力。

以下是采访实录：

网易财经：卢教授您好，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问。我们知道今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谈到今年外贸发展时，没有提出具体数字指标，仅仅以外贸回稳向好做表述，您怎么理解他的这一提法的？

卢进勇：今年的一二月份，外贸进一步的下降，一月份下降了9.8%，二月份下降幅度接近20%左右。由此看起来，从2014年到2015年到2016年，我们整个对外贸易的形势不是很好。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今年不可能再实现一个什么正的增长，你总也不能提出来一个负增长的目标吧？这不可能提。因此我觉得总理这个提法是比较好的，也是比较恰当的。就是首先我们要把我们外贸的形势稳定住，不让它进一步的下降了。然后我们争取让它有所增长，所以叫维稳向好，非常的恰当我觉得这个提法。

网易财经：刚才您也提到咱们今年一二月份外贸数据整体下滑是比较大的，我们也注意到一个现象，就是一月整体进口同比下降比较大，但是大陆自香港进口量却逆势激增了108%，对此有观点认为，这将导致市场对于虚假贸易的担忧加剧，您怎么看？

卢进勇：这个报道我也看到了，也关注到了。应当说这样，这个现象我们要做一些分析，就是说我们整个的对外贸易是下降的，其中应当说我们的进口下降幅度更大。但是我们对香港却有这么大比例的增长，这里面我觉得可能大部分就是你刚才提到的这种虚假贸易，有时候我们也把它叫出口转内销。这里面可能有一种贸易的一种骗税行为在里面。就是现在我们出口是有退税的，有些企业为了骗取国家的出口退税，他搞一个虚假的出口。就是这个东西可能没出口，或者说出口到了香港，然后绕一个弯又回来了。这样的话在海关就有显示，就是这个东西出去了，然后这个企业就可以获得出口退税。出口退税这个企业如果拿到以后，这是一笔不小的数额。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当然，其中也有可能是我们自香港有一些进口，因为我们把香港视同一个进口和出口的地区，可能也会有一些进口。这些进口可能也会有一些增长，但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大。如果有这么大的数额出现，那肯定里面是有问题的。

网易财经：前一段时间人民币贬值对市场的影响很大，您如何看待汇率变化对外贸的影响？

卢进勇：今年初我们人民币好像是又贬了一点，去年就贬了一点，我记得是从6.1，去年到了6.3左右，这一次是到了6.5左右，又贬了一些。大概加起来我们贬值的幅度应当是在5%、6%的样子。从大的方面来看是这样，一个国家如果经济开放以后，货币国际化以后，都会有一定的波动，这是正常现象。当然我们的货币还没有完全的国际化，我们是在推进的过程中，我们希望它基本稳定。但是你在这个推进的过程中，在国际化的过程中它有一些波动应当是正常现象，我觉得不必特别的大惊小怪。

但是我们要关注，我们要有一定的措施来把控。因为大幅度的波动总还是给人们的预期，对经济的预期，对汇率的预期产生不利的影响的。应当说有一定的波动，对我们的贸易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比如说人民币略有贬值，有利于我们的出口，对出口应当说是一种促进和一种激励，当然贬值的幅度不是很大，不是很大可能对出口的作用显现的不是特别明显，但是从大趋势上来看，从理论上来看，贬值是有利于我们出口的。

网易财经：您认为当前进口整体的税率是否合理，有没有进一步下调的空间？

卢进勇：进口税率主要讲的是两个方面，一个就是进口的关税，一个我们叫进口环节调节税。应当说在加入世贸以后，我们国家的进口关税已经大幅度的下降了，现在我们是大体维持在一个发展中国家平均的水平。发展中国家平均的水平大概就在4%、5%的样子，发达国家要稍微低一点，大概在3%左右，发展中国家4%、5%。当然这是一个平均的水平，有的品种进口关税可能高一些，有的可能会低一些，整体式这样。如果说我们整个的关税水平，我个人觉得应当大体是合理的，基本上是维持在一个合理的这么一个水平上。

但是这不等于说我们有些进口产品的关税还是有必要做一些调整的，比如我们举几个例子，一个比如说现在的汽车，特别是高档的汽车，大家都知道国内外的差价比较大，越高档的差价越大。我最近几年去了几趟美国，我比较注意分析和比较，大概要差两到三倍。比如说在国内200万的汽车，可能在国外的话也就是不到100万，七八十万，在1.5倍或者2倍的样子。我觉得汽车的这个关税适当的可以做一些调整，现在我们在自贸区搞了一种平行汽车进口，使得高档车进口的价格略有一点下降，但是跟国外相比仍然还是比较高的。

第二类尚品，比如说奢侈品。现在好多人都讲，我们一年到国外旅游的人很多，他们花了多少钱，他们花的那些钱，好多都是卖奢侈品的。因为国内外的差价特别大，我比较了一下，差价也在一到两倍，有的三到四倍。能不能把它适当的降低一点？你与其让他跑到国外去买拎回来，还不如让他在国内买了，直接就为我们自己创造销售额，多好啊。相关的税收也留在我们自己这儿了，所以我觉得这是第二大类。

网易财经：今年2月初，占全世界GDP40%的12个国家正式签署了TPP的协议，但是却独独没有世界最大贸易国中国的参与，您认为TPP协议对中国的影响有多大，应该如何应对？

卢进勇：总的GDP占全球的40%，这个数可不小，接近一半了。现在这个TPP已经谈成了，而且正式协议已经签了，当然后面各个国家的国内还要履行一个法律的批准程序，我们觉得应当说在未来几年，TPP有可能履行完国内的法律程序就该实施了，我觉得我们要有几个方面需要注意。第一个方面，我们要好好的研究一下TPP，我们研究的时候重点不是研究它整个的贸易规模有多大，它有哪些国家已经参加了，还有哪些国家想参加，它的整个GDP规模有多大，这是我们要了解的，但不是我们重点要研究的。我觉得我们重点要研究的第一个问题，就是TPP的协议的内容，大体有三十章，很多条款，现在都公布了，我们要研究这个，研究它里面的内容。

现在看来，第一个特点就是内容丰富，第二个特点就是要求比较高，内容丰富值得研究，要求比较高也值得研究。因为我们要看一看，像这种高版本、高标准的这种自由贸易协定，或者叫自由贸易区，它到底涵盖了一些什么内容，它到底高到一个什么程度，因为它是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是国际经贸规则发展的一个方向，是未来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协定发展的一个方向，所以我们要好好研究，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我觉得我们国内的相关的试验还要继续推进。我们为什么在上海、天津、福建和广东搞自由贸易试验区呀？我们从大的方面来讲主要试验两项内容，一项内容是未来国内改革开放方面要推出的一些政策，我们先要试验，试验完了总结经验，总结出来一些可复制的经验，向全国推广。另外一个大的目标，就是我们要在这个自贸试验区里实验一些新的国际贸易，国际经济的规则。未来高标准的、高版本的自贸区的一些规则，我们要试验。

网易财经：今年是“十三五”的开局之年，今年以来已经有21个省份提出申请建立自贸区，您认为新一轮的自贸区热潮有什么样的特点？

卢进勇：我个人觉得，有可能我们会再增加自贸试验区的数量，这就是我们现在通常所讲的第三批。我觉得第三批自贸试验区可能有这么几个方面的特点，一个它的地域的选择，我觉得可能中西部为主，因为第一批和第二批我们主要在沿海，第三批不是说沿海就一直没有了，也有可能沿海地区还会有，但是我觉得重点或者多数可能是在中西部地区。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中西部地区也需要设立自贸试验区，第一个我们中西部地区下一阶段的改革开放，需要有抓手，需要有一种动力，那么设立自贸试验区，就是我们的中西部地区新一轮改革开放的一个抓手，或者一个动力。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省这么积极的一个原因，它看到了设立自贸试验区确实是一件好事，确实有作用，确实能使我当地的改革开放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新的高潮。

第二，我们中西部地区是一带一路的一个覆盖的地区，“一带一路”倡议是未来我们国家对外开展方面一个大的战略，或者有时候我们也叫创意吧，一个大的创意，大的战略，这个将管若干年。中西部地区是它的一个主要的覆盖的地区，为了推进一带一路，为了加快它的落地生根

网易财经：虽然国家现在采取了很多的措施，我们也看到仍然阻挡不了外贸形势下滑的局面，您认为外贸原有的优势是否还存在，如何构建新的竞争力？

卢进勇：刚才我们前面已经说了，从2014年外貌就有点下降了，还增长，但是增长的幅度很低。到2015年，一下就下降了8%，到今年都以10%或者10%以上的速度在下降。我觉得有这么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全球经济不太景气，2015年整个国际贸易，不管是进口还是出口都下降，全球经济不景气，全球贸易在下降，中国也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

第二个原因，我觉得和我们国内的经济也有关，因为我们现在国内的经济下行压力也很大，这个也对我们整个的进口、出口也有影响，这是第二个原因。第三个原因就是大宗商品价格的暴跌。现在有一个词，叫做断崖式的下跌，那就是直线，直线在下跌。大宗商品是我们国家进口的重要的商品种类，原来我们这方面的进口量很大，比如说石油、铁矿石、其他的矿产品，我们进口量都比较大。进口量达，过去的金额比较高，所以我们进口额就比较大，我们整个贸易额就比较大，甚至有时候贸易的增长幅度可能还比较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国家外贸的竞争力客观来讲，与来相比也还是有所下降。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我觉得主要是综合商务成本上升，综合商务成本包括各个方面，包括人工成本，上升了；包括物流成本，上升了；包括环保成本，变化了；包括生产成本，包括整个交易成本，就是几个方面加在一起，综合商务成本上升了。上升了以后，在中国生产的某些种类的产品，没有原来有竞争力了，那人家有可能就把这个订单就给你少放点，或者把订单就转移了。

老的优势没了，不可怕，有规律性，新的优势我们要加快培育。你的新的优势在什么地方，能培育出来吗？培育出来我们的外贸就能上来了吗？我们的贸易规模就能有所维持，甚至还能有所扩大吗？是这样。所以我们要好好的研究这些新的优势，要培育，一个方面我觉得品牌优势，加工贸易占我们原来的55%，现在占45%，还一小半呢，原来一大半，我们贸易规模的扩大，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加工贸易规模的扩大。加工贸易谁干的？都是外商投资企业干的，也得益于引进外商投资，他来了，加工贸易上来了，贸易规模就扩大了。

第二，技术优势我们得培育，产品竞争力的背后是技术，是专利，是研发，是研发中心和一大批研发人员，没有技术，没有专利，没有这方面的优势，说严重点，你品牌也难以培育起来。当然这个之间还是有距离的，所以我们还是要提一个品牌优势，但是技术优势我们也要注意。

另外一个，我们要在结构转化方面培育优势。结构转化包括几个方面，服务贸易、货物贸易，我们要加快发展服务贸易、货物贸易该怎么发展怎么发展，这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服务贸易里面还有若干结构，货物贸易里面还有若干结构，比如说高科技产品，机电产品，这个我们可以发展的。高科技产品，机电产品，我们可以加快发展。

你把这些新的优势培育出来了，那我们的竞争力自然就出来了，另外一个贸易我们还要和投资结合，过去我们贸易就是贸易，投资就是投资，甚至有人认为投资多了对贸易可能还有不利影响。未来我们可以把贸易和投资结合起来。比如说我们对外投资，可以带动我们的机器设备出口，对外投资以后，我们搞价值链、产业链，可以带动我们的原材料、零部件的出口，可以带动我们一定的服务的出口。我们在国外把企业办起来了，把我们自己主导的，有我们自己说话算数的这种价值链、产业链，我们在高端把它搞起来了，搞起来以后，我们不仅对出口有促进带动作用，我们对进口也有一定的作用，他有些东西就可以出口到中国来了，这样我们的贸易规模也就扩大了嘛，贸易竞争力也上来了。

连续30年都以10%左右的速度增长，不可能了。

但是增长还会出现，还是可以预期的，但是高速增长不可能再出现了。

网易财经：谢谢卢老师。

附原视频链接：http://money.163.com/special/wycjyjzglj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