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昌情：“亚洲之虎”印度尼西亚的中等强国外交

（来源：中国网 日期：2015年6月24日）

印度尼西亚是当前“亚洲四小虎”（其余三虎是：泰国、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中最受国际社会关注的国家之一。近几年来，印尼经济一直保持近5%的高速增长，与其经济地位相匹配的中等强国身份也得以彰显，在国外多个著名国际机构冠名的新兴国家中，印尼均被评为最具发展前途的新兴经济体之一，如“新钻11国”（Next11）、“维他命10国”（Vitamin10）、“灵猫6国”（Civits6）、“展望5国”（Vista5）、“高成长八国”（Growth8）等诸多形容新兴经济体的耀眼称呼都与印尼相关，凸显了印尼在当今国际政治舞台中的地位。作为东盟最大的经济体和世界第十六大经济体，相比富含大国基因的中国和印度，印度尼西亚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并不逊色，在多个领域呈现出悄然崛起姿态。总体而言，当前印尼主要立足东盟、放眼全球推行中等强国外交，巩固其地区大国地位。尤其自印尼新政府上台后提出了“中等强国外交”和构建“世界海洋轴心”的外交战略备受国际社会瞩目，打着“变革”旗号的佐科会将把印尼外交引向何方？未来印尼将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中扮演何种角色？成为外界广泛关注的焦点。

一、亚洲小虎：“转型阵痛”与“悄然崛起”

国家崛起的通则是内实而外强，印尼正是在经历了十几年的政治转型阵痛之后，实现了国内政治的稳定，逐渐在国际政治舞台中悄然崛起。20世纪60年代以后的印尼曾长期处于军人统治之下。统治印尼近30年的苏哈托政权在1998年金融危机期间倒台后，迎来了痛苦的转型阵痛。之后接任的总统哈比比、瓦希德和梅加瓦蒂在任期内也未能够从根本上改变印尼政局不稳的局面，经济发展捉襟见肘。直到2004年苏西诺总统上台后，印尼开启了民主转型进程，相比一些东南亚国家，印尼的转型比较成功，国内政治相对稳定，既没有出现像泰国那样的政局动荡，也未出现像菲律宾那样的反政府武装分裂。在这样的内部环境下，印尼开启了现代化进程。

毫无疑问，印尼的“悄然崛起”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从地缘政治来看，印尼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国家，位于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扼守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龙目海峡、望加锡海峡四大海洋通道，是天然的海洋轴心国家。从人口和宗教来看，是东南亚地区人口最多的国家和世界上最大的穆斯林国家，在伊斯兰世界具有重要的影响。在资源禀赋方面，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岛国家，地处热带，具有丰富的森林、矿产、农业以及能源等自然资源。在外交战略方面，印度尼西亚有其自身的特殊性，自独立以来一直奉行独立自主、不结盟的积极外交政策，在不结盟运动、东盟区域整合、亚非新型战略伙伴关系以及南南合作等领域发挥着引领者作用。相比一些东盟国家，印尼既不像新加坡那样亲美，也不像菲律宾那样具有明显的欧美式民主价值偏好，而是与中国、美国、日本、印度等大国都保持着密切关系，这确保了印尼对外战略的独立性和平衡性，拓展了印尼崛起的发展机遇和国际空间。

二、放眼世界：“全方位务实外交”与“大国平衡”战略

近年来，印尼外交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进取姿态和全球视野，避免“一边倒”和采取相对平衡的中间路线是印尼的传统战略文化取向。作为地区中等强国，印尼的外交战略目标是通过全方位外交发展与世界各大国的关系，积极参与各多边国际组织，推行中等强国外交，提升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从而成为真正的东南亚地区强国。

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独立自主的外交传统，印尼曾是发展中世界反帝反殖斗争的一面旗帜。印尼“独立之父”苏加诺不仅领导该国实现了民族独立，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十分活跃。1955年4月，苏加诺联合中国、印度、缅甸等国，在印尼的万隆召开了影响深远的第一次亚非会议，使印尼以全新的姿态登上了世界舞台，在广大亚非发展中世界引起了广泛的影响。

进入新世纪以来，印尼在坚持独立自主外交传统的同时，非常重视同所有大国发展关系，利用大国平衡外交拓展其国际战略空间。基于地缘战略的需要，印尼已成为大国竞相拉拢的对象，这为印尼推行大国平衡外交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印尼与美国的关系曾一度因美国指责印尼在东帝汶和地区违反人权而遭受挫折。“9·11事件”后，作为世界最大的穆斯林国家，印尼在东南亚地区反恐斗争中的作用受到美国的重视。美国希望借助印尼来打击恐怖主义，两国关系迅速改善，并建立了“全面伙伴关系”。迄今为止，印尼几乎与世界上所有主要大国都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这种全方位的大国外交为展现了其积极灵活的外交风格，也为其在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提供了重要机遇。

近年来，印尼在国际多边合作机制中也非常活跃。印尼不仅是东盟国家中唯一的G20成员，也是伊斯兰会议组织、东盟、联合国等国际组织的重要成员，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增加。在多边外交实践中，印尼在气候变化、救灾减灾和国际维和等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上发挥着建设性作用，有力地扩大了国际影响。

三、立足东盟：“建设性引领”地区事务

作为东盟的创始成员国，印尼一直在东盟国家中扮演着“领头羊”角色，是区域整合的引领者和重要推动力量。东盟可谓印尼外交战略的基石，后苏哈托时代的印尼各届政府都致力于经营东盟框架下的对外关系。在印尼的中等强国外交中，一方面谋求东盟在解决地区事务中的中心地位，进一步巩固地区合作机制，尤其是利用东亚峰会，防止东盟区域外的大国主导地区事务；另一方面追求在东盟中扮演“领导者”角色，甚至谋求在更大的平台----即印太地区发挥中等大国的影响力。

在小国林立的东南亚地区，印尼一直倡导东盟国家通过“集体发声”的方式整合东盟来主导地区事务，形成了解决地区问题的“东盟方式”（ASEAN Way），并在此基础上大力推动东盟共同体建设。2003年在柬埔寨召开的第36届东盟部长级会议上，印尼提出了在2020年将东盟建设成为经济、安全和文化共同体的提议。印尼通过这种小国集团的方式增强了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也使得东盟“小马拉大车”的方式成为了东亚区域整合的主导性力量。

由于东南亚国家政治体制、经济发展水平和宗教文化的多元性，东盟国家内部的矛盾错综复杂。作为东盟成员中的“大哥大”，从东盟建立伊始印尼就在东盟成员内部扮演“和事佬”作用。如2011年泰国和柬埔寨之间因柏威夏寺之争导致了自东盟成立以来其成员国之间最严重的冲突，引发了东盟成员国的不安。印尼展开调停外交，派观察员监督双方的停火，敦促各方通过谈判来解决争端，缓解了泰柬冲突。

毫无疑问，印尼是当前东盟内部当之无愧的“领头羊”，与东盟其它成员国相比，印尼既具有自然条件方面的先天优势，也有顾全大局、善于团结近邻的地区大国风范，其地位是目前东南亚其它国家无可取代的。

四、印尼对华外交：小心翼翼的合作伙伴

印尼是最早与中国建交的邻国之一，但中国与印尼关系的现状远不及中国与东南亚地区的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在过去冷战时代的背景下，两国关系曾一度处于中断状态。90年代复交以来，两国关系得以迅速发展。从双边关系来看，两国作为近邻，并不存在领土主权方面的纠纷，双方经济具有较大的互补性，容易找到合作的共同点。2013年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尼期间，提出了构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印尼作为联通大洋洲、欧洲、非洲以及南亚等地区的关键节点，针对中国政府所提出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印尼也相应做出了积极回应。印尼总统佐科明确强调要把印尼打造成为“世界海洋轴心”，力推其“海洋强国战略”。并多次表示要将印尼成为“全球海洋支点”的发展规划同中国倡导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进行全面对接。在之后的亚投行成立过程中，印尼也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其原因在于印尼视快速崛起的中国为其发展的重要机遇，可以充分搭乘中国这趟经济发展的快车，这也是印尼在亚投行筹建中表现积极的重要原因。

在地区层面，印尼作为东盟发展的主要发动机，加强与印尼的战略互信是检验中国与东盟关系的重要试金石。特别是近几年来，南海问题日益凸显，少数东盟国家在南海问题上的诉求日益突出，甚至公开或隐蔽的方式来支持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印尼作为最大的东盟成员国，虽不是南海主权的声索国，但有斡旋争端的意愿。这种角色和相对超脱的地位使印尼得以在南海问题上一直扮演“和事佬”角色，有助于推进印尼和中国关系的发展。

在全球层面，作为迅速发展的新型经济体和重要的发展中国家，印尼和中国在联合国、G20、世界贸易组织等多边平台和机构有着重要的共同利益，在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上也在开展各种合作。如国际金融体系改革、气候变化等方面，印尼和中国的携手合作有利于助推全球治理体系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

当然，印尼与中国关系的挑战也无时不在，两国间的互信远未达到理想状态，两国关系固有的“不对称性”使得印尼对华关系一直保持着必要的谨慎和担心。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中国与周边国家一些领海争端热点问题日趋激化，中国维护国家主权和利益的决心和信心也日益增加。尤其在美国实施亚太战略再平衡以来，印尼面临的地缘环境趋于复杂。在此背景下，印尼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发展与中国的伙伴关系。

综上，印尼在小国林立的东南亚地区一直以旺盛的经济活力备受国际社会关注，其推行的中等强国外交也取得了很大成功，国际地位日益提升。但是，印尼经济发展也面临诸多瓶颈，国内政治还处于转型之中。随着国际权力中心向亚太地区转移，尤其是美国高调重返亚太后，亚太地区的地缘政治博弈也日趋复杂。倘若继续奉行大国平衡外交战略，在大国云集的亚太地区发挥中等强国的作用，印尼恐怕还要做出更多努力。当前以改革精神和朴素气质著称的新总统佐科将会把这只“亚洲小虎”带向何方，仍需时间来证明。（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讲师、博士）

附：原文报道链接

http://opinion.china.com.cn/opinion_20_1322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