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旭光：物质的长城与心中的长城

（来源：《上海证券报》 2015年01月30日）

有人游览长城后曾经感慨，万里长城是物质的，可物质的固若金汤远不如民心，心中的万里长城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这话真有些片面。因为国家的强盛，需要民心、经济和军事的高度平衡，不能偏废，缺一不可。

笔者在去年金秋时节错峰游览了以雄、险、奇、秀著称金山岭长城。对金山岭长城的万千气象，从前只看到前人的描述，如今身临其境，真有雄壮与灵秀齐飞，险峻共奇妙一体之叹。而在内心震撼之余，脑中忽而蹦出康熙皇帝的那两句诗：“但以雄关存旧迹”，“但留形胜壮山河”，由此心生许多感慨。

管理是一个系统。对管理，不能机械地理解和盲人摸象。例如，有人游览长城后曾经感慨，万里长城是物质的，可物质的固若金汤远不如民心，心中的万里长城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这话真有些片面。因为国家的强盛，需要民心、经济和军事的高度平衡，不能偏废，缺一不可。

经济落后固然不行，没有民心万万不行，这个道理无需解释。但是片面追求经济繁荣而不考虑国防，则可以肯定绝不会有国家的长治久安。而若没有国家的长治久安，经济繁荣又能给百姓带来多少利益和幸福？中国历史上多次出现经济繁荣而挨打的情况。例如，宋朝经济繁荣，被经济落后的元朝所灭。只孤立地发展经济而没有民心，肯定也不行。明朝经“永乐盛世”和“仁宣之治”，国力强盛，万邦来朝。史称“治隆唐宋”、“远迈汉唐”，明朝的经济和军事总量都远强于女真，可后期人心涣散，军心涣散，被山海关长城守将吴三桂引清兵，一朝覆灭。清朝在康雍乾三朝所谓“盛世”经济繁荣极一时之盛，但是曾经所向披靡的八旗兵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日渐腐败，而且官员贪腐现象严重，失去民心，军事理论和技术也大大落伍。没有民心，只有以丝绸、茶叶、瓷器等为代表的经济繁荣，哪里抵抗得了西方的船坚炮利？

片面强调民心而没有强大的国防，也不能保证国家强盛。在中国历代王朝中，政策最宽松的是宋朝，历代王朝，大部分到了末期都会因土地兼并、贫富悬殊，苛捐杂税，层层盘剥，弄得民不聊生，遂揭竿而起，点燃覆灭的火种。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西汉王莽篡政后的赤眉绿林起义，东汉的黄巾军，隋朝的瓦岗起义，唐末的黄巢起义，元朝的红巾军起义，明朝的李自成、张献忠起义，清朝的太平天国起义，都是农民没有活路，“官逼民反”才发生的席卷全国的起义。唯有宋朝，没有全国性的农民起义，初期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北宋的方腊起义，南宋的钟祥、杨幺起义，都是小规模的。而且北宋的祖训，是不杀士人，这在中国历代王朝中是绝无仅有的。北宋经济发展的水平也极高，文化水准达到了中国历史的巅峰。但北宋积弱积贫，军事力量到了太宗一朝（第二代），就开始急剧衰落，遂使西夏做大，且北面有强大的辽国，而且两宋竟然要向辽、西夏、金等等“岁币”。所以，富国强兵、国强民富、国防强大与民生改善互相促进，三方面都要抓、三方面都要硬。

人民的幸福感与安全感紧密相连，没有国防，哪来的安居乐业？没有安居乐业，国防强大又有什么意义？隋炀帝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军队战斗力超强。可经济凋敝，民生艰难，照样被迅速推翻。再如前苏联，倾全国之力扩张军备与美国展开军备竞赛，民生长期处于低水平，尽管武器装备在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但失去民心照样轰然倒下。

总结起来，相对而言，宋朝是重视民生与发展经济并重的，但自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后，军事力量一蹶不振；隋朝、秦朝、元朝军事力量强大，但经济乏善可陈，失尽民心。防御外敌入侵也是这样。阿根廷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国民收入曾位居当时世界前列，就因为国防太薄弱，连家门口的马尔维纳斯群岛都守不住，被万里之外的英国打得一败涂地。所以，没有国防，经济繁荣注定难以持久。

重视民生和国防，在原来的生产力水平上，如何在两者之间分配，也就是如何分配原有的“蛋糕”是一个难题，解决好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层次上的平衡。高层次的追求是发展生产力，发展经济，把“蛋糕”做大，在这个基础做好民生与国防的平衡。所以经济、民心和军事三者理该达到高度平衡。

以史为镜，本届政府执政以来，经济上调整结构，以创新和技术进步引领，军事上加强高端武器制造，政治上反腐倡廉，走群众路线，高度重视民生，是很正确的选择。不然，如果经济上依靠房地产和对外代工创造的GDP，腐败猖獗，民心不振，中国经济靠什么升级换代？如何应对空前激烈的金融竞争？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学院教授）

附：原文链接：

http://www.p5w.net/news/xwpl/201501/t20150130_93638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