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光清：中国政治改革的推进路径

（来源：《联合早报》 2013年5月9日）

当前，深化政治改革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广泛共识，30多年的改革开放也积累了重要的改革成果及经验，进一步推进政治改革正是有利时机；同时，中国社会面临许多重大问题，腐败呈现公开化和制度化，社会不公非常严重，经济发展又面临许多制度上的瓶颈和障碍，这也对政治改革提出了迫切要求。

中共十八大强调：“必须继续积极稳妥推进政治体制改革，发展更加广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那么，应当如何推进中国政治改革呢？

第一，先易后难，分轻重缓急，逐步推进。应当说，渐进改革仍然是中国政改的最优选择。中国的经济改革走的是一条渐进改革的道路，中国的政治改革走的也是一条渐进改革的道路。这一改革路径的特点是，在局部试验、积累经验的基础上，先易后难、循序渐进地推进改革。渐进改革降低了改革的风险，减少了失误，最大限度地维持了中国的政治稳定和社会稳定。

当前，进行渐进改革，不是说不改革，而是改革要先易后难，分轻重缓急，逐步推进。中国新领导人上台后，就选择了比较容易突破的领域进行改革，例如，反腐败，转作风，进行行政体制改革，都做得有声有色，很有效果。从容易推进的领域开始，逐步啃硬骨头，向比较难的领域推进。同时，在改革过程中，就社会普通关注和迫切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分轻重缓急，下决心进行改革，也可以赢得社会的广泛支持，使改革具有更强的社会基础。

第二，自上而下的改革与自下而上的改革并重。渐进的改革一般都是自上而下推进的，由统治者领导和发动，运用统治权威和政治力量向下推进。中国政治改革也大致遵循了这一路径，只有领导层有决心，改革就能有效推进。在改革过程中，要特别注重把有成效的经验措施制度化，把改革成果巩固下来。例如，当前开展的反腐败和转作风工作已经有了很好的效果，政府机构改革及职能转变也形成了明确的思路，就应通过制度或者法律法规的形式固定下来，并推动改革进一步深入展开。

中国基层民主建设取得的成就也可以对政治改革起到一种自下而上的推动作用。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中国的基层民主取得了长足的发展，目前已经建立了以农村村民委员会、城市居民委员会和企业职工代表大会为主要内容的基层民主体系，许多地方还在政府创新和基层政治管理方面进行了开拓性的探索。在改革过程中，也要认真提炼基层政治实践好的经验，并使之上升到制度层面，或者在行之有效的范围内进行推广。这也是被实践证明了的推进改革的非常好的经验。

第三，调整国家与社会的关系，促进社会组织的健康发展。如何处理好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关系，是中国政治改革面临的重要问题。在中国历史上，公民社会一直被政治国家所湮没，一个相对独立的公民社会是近代中国的产物。改革开放以来，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发生了一定的变化，突出表现为国家已经不能完全垄断各种社会资源，社会组织获得了较大发展。但是，中国国家与社会结构的不平衡问题仍然存在，国家的力量过于强大，而社会的力量过于弱小的局面并没有完全改变。

当前，中国社会组织发展的制度环境并不理想，仍然存在诸多对社会组织的限制性政策。应当改革有关社会组织的双重管理制度，为社会组织的发展松绑；健全社会组织的管理机制，营造有利于社会组织发展的制度环境；完善有关社会组织的法律法规，确保社会组织的健康发展。要通过公民社会建设逐步改变中国“强国家、弱社会”的政治权力结构，从而求得国家与社会的均衡发展。

第四，加强对权力的制约与平衡，推进政治廉洁。政治廉洁意味着公共权力规范、公正和健康运作，公共权力服从和服务于公共利益，而不是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要实现政治廉洁，就要建立起有效的权力运行制约机制和监督机制，从源头上防止权力腐败；就要制定合理的资源分配制度，确保公职人员廉洁奉公、遵纪守法，杜绝公职人员以权谋私、公权私用。

当前，中国腐败问题非常严重，要实现政治廉洁，最为重要的就是，要确保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的行使相对独立和相互制约。中共十八大明确提出：“要确保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既相互制约又相互协调，确保国家机关按照法定权限和程序行使权力。”决策权、执行权、监督权应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在各种权力行使过程中不被其他权力所左右和控制。同时，也要建立和健全对权力的平衡和制约机制，从而防止权力滥用和权力腐败。

第五，加强政治文化建设，促进公民文化的形成与发展。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具有浓厚的大一统观念和君权思想，这种文化与现代政治理念存在严重的冲突。新中国成立后，传统文化中的许多负面因素仍然有着深刻影响。很多中国领导者存在严重的独裁和家长制作风，习惯一言堂，听不得反面意见。中国普通老百姓也觉得民主、自由、人权等这些观念都是舶来品，不少人甚至认为这些东西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当前，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的许多负面因素还具有一定的生存条件，其深层因素依然有所保留。在这种背景下，要推进中国政治变革，就应加强政治文化建设，特别是要促进公民政治文化的形成与发展。应有意识地通过政治宣传和政治参与等途径，提高公民的权利与义务意识、自主与平等意识，培养公民的民主意识与民主作风，并促使他们不断摒弃臣民意识，从而促进公民政治文化的形成与发展。

应当认识到，中国已经积累了解决问题的大量可资利用的资源，包括：经济实力、人民的广泛支持和改革的经验教训，等等。有了这些资源，中国政改还是有望取得实质性进展的。

（作者是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教授，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

附：原文报道链接：

http://www.zaobao.com/yl/yl130509_002.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