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高卓翰

2017年9月，我通过了中国青年志愿者第二十届研究生支教团的选拔；2018年4月，我被分配到甘肃省白银市靖远县支教；2018年8月-2019年6月我在靖远四中先后担任高二年级历史老师与高一年级政治老师。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2018年7月29日，是我来靖远的日子。车子从省委党校缓缓驶出，爬坡，转弯，过红绿灯，继而开上高速。我坐在靠窗的位子，景色随着车轮依次倒退，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新世界，内心充满好奇又有几分不安，心里默念这就是要待一年的地方了。

来到大西北，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荒凉。没有高大的植被，只有稀松的植物零星覆盖；这里是黄河上游，但河水已经十分浑浊；高速公路从戈壁滩中开辟出来，你还可以分辨出这些丘陵本来的样子。来到这里我更加懂得，“把荒山染绿，将河水漓青”这句话是多么的珍贵。

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每天早上起床，步行五分钟，来到团委办公室，等待上课，下课以后批改作业，到食堂吃午饭，午休，下午和晚上继续重复。每天的日子就像小学生记的流水账，日复一日，简单却又充实，而我随着学生的作息表也仿佛重回到八年前的高中时光。

周末闲暇的时候，我会爬爬乌兰山，看看黄河水，见识这座小城的种种。也曾和大哥穿街走巷，感受这个城镇的烟火气息。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我们就这样在风中寻找，在细雨中淋湿衣服，穿梭在黄昏的街道，从清晨到日暮。

（雪中乌兰山）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我也有过痛苦和迷惘。

也曾不能适应。靖远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递烟，这是他们的习惯，也是当地的人情世故，而这是我不曾接触过的。刚到的时候，我确实不太适应这种“烟雾缭绕”的工作环境。

也曾怀疑自己。第一学期，我教的是理科班的历史，教学量与压力都不太重。但是我经常会怀疑自己的价值所在，作为一名理科生，教授一门无需高考的文科科目，心里自然会觉得些许失落。

也曾惘然若失。第二学期有一段时间会陷在过去的种种回忆中，听到一首老歌在重播，看到人群拥挤如潮，就会在一刹那充满若有所失的感觉。离开大城市时间久了，会觉得自己被遗忘。

好在四中有一座全县唯一的标准化的操场，让我可以奔跑。这里不像贸大，灯火通明，有许多人在你身边一起跑步。这里没有灯光，也往往只有我一个人。《山丘》是我跑步时最喜欢听的一首歌，歌词有言“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但它也教导我们即便无人等候，也要“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座山丘”。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时间推移中，我也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十月份，我主动提议为张书记班里的学生辅导数学，这件事情，我坚持到了现在。将我自己的心得传授给我的学生、看到他们发现新大陆般的眼神，是我觉得最开心、最心甘情愿的时候。在数学课上，我才能真正感受到一名老师的光荣。我教小知识也讲大道理，当你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你的努力帮助学生们取得了进步，便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

这些学生中有几位情况比较特殊——有的父母离异，分别重组家庭；有的父母残疾，失去劳动能力；有的父母外出打工，从小缺少亲情。和他们初次接触，会给我一种天然的冷淡甚至是不信任的感觉。直到后来我了解了这些背后的故事，又觉得无比心酸心痛。所以我经常找他们聊天，希望他们可以打开心扉。我尽我所能去关爱他们，让他们丢掉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铠甲，放下防备，重拾心底的阳光。

学生们会用当地的小特产，或者是一些小零食、小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最触动我的是一名学生送给了我一份她母亲亲手做的醪糟，其实在这之前我尝过很多遍了，但这真的是我吃的最香的一次。我也会陪他们一起过生日，过端午节，给他们买一些用得到教辅。

风很大，但我愿意陪他们一起寻找太阳；如果找不到，我就去做他们的太阳。一年的时间里，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尽力奉献吧，让自己不留遗憾。

（为学生过生日）

（学生送的醪糟）

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

到了要离别的季节，有太多的回忆无法忘记。光阴荏苒，逝者如斯，日子久了人的的确确会变得有些麻木，但真要分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感动一直都在，即便过往它喑哑无言。

忘不了在靖远做过的事。是在乌兰山看过的小城四季，是在黄河桥听过的涛声阵阵，是为福利院的老人们包的三千个饺子，是为四中高一年级开展的十二节励志教育活动，是组织陪伴第七届留学生支教团的三个日夜，也是踏遍白银两区三县的足迹。

（接受靖远电视台采访）

忘不了在靖远遇见的人。是郭书记听说我一个人在家度过元宵节后的自责，是张书记刻意为我少抽的烟，是温书记主动帮我上的课，是学生们在我面前不经意间流下的柔软的眼泪，是大哥请我吃的饭、陪我喝的酒，也是我们四人小分队聊过的天、庆祝的生日、还有一起度过的平凡日子。

（福利院包饺子）

忘不了陪伴我的两本书。刚来靖远的时候，我在团县委阅读了《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书中说在梁家河的七年，习近平扣好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粒扣子；今年三月份，《习近平在正定》正式发行，我在新华书店读完了整本书，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句话，我们要做行动者、奋斗者、实干家。

两年前，我在申请支教保研的陈述中写到“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一年前我在金融学院毕业纪念册上留言“以青春之我，建设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我想现在的我可以自信地说，我没有辜负这份沉甸甸的使命，而我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刘亮程说，“我走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一天，会需要证明。”

而我说，“就算终于忘了，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