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颜京色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硕士二年级 浣雪(笔名)
事物的颜色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词。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一红一绿,便觉时光的颜色凋谢了。可若说起美人的颜色,却觉颜与色需分开品咂。玫瑰之颜早樱之色,这才是美人的模样。有颜无色,是病西施;有色无颜,总归叫人觉得美得不够过瘾。北京城却可谓颜色兼有。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美人,怎么就不能是北京?
红
北京的红晕染在季节与时代中,她可以静若处子,也可以动如脱兔。
上了岁数的旧楼房渐次少了,可要是能在哪个院落街角里遇上一幢爬满了红叶的老楼,那一定没有辜负这个深秋。这样的际遇像是走进了一部胶片电影,到底有多少个不能说的秘密?比如枝蔓是怎样缠上了砖瓦,比如叶上白露怎样凝成了霜。
斜阳渐远时分晃悠在紫禁城外,宽厚的城墙有其专属颜色“故宫红”。留影于墙根,再简单的相机也拍出了故事。少年天子与白发宫娥,最耀眼的庄严与最苍老的凄楚,都在御花园的红梅枝下零落成泥。
你也许觉得这样的红太文艺太矫情,少了几分其应有的热烈与喜庆。那就起个大早去看一眼天安门前的升旗,或者看看商场里垂吊的大红中国结。最红火的,莫过于腊月里的红灯笼与红窗花。这时再咬上一口冰糖葫芦,也许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这里跌撞得瘀伤满身却依然深情不减地嘶吼“北京北京”。这是一颗被糖分子浸润了的山楂,让你甘心为了那不期而遇的甜,而吞咽下所有心酸。
这样的北京,是红玫瑰。沉静时如晚秋的红叶满山,悲伤时如垂泪的红烛潋滟。就像陆涛第一眼遇见了夏琳,她不是对你最好的,她却是你最爱的。
白
想知道北京的白,一场雪就够了。
雪后的屋顶是可遇不可求的美景。老宅子上的屋脊兽好像披上了棉绒衣,昔日庄严的王府也添了几分萌趣。陶然亭顶的雪精致,祈年殿上的雪庄严,大水法上的雪更增凄艳,这原是千家有雪千家韵的意味。或是趁雪正盛的晚间在二十几层的写字楼里看一眼窗外,商场的流光与蛋糕店的暖光映得雪有了缤纷的视效,座座高楼屋顶好像涂了一层甜甜的糖霜。谁说只有布拉格的屋顶才是世间童话?那是你没俯瞰过落了雪的北京。
诗人尹丽川说:“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平实字句里的一字之差,却美得让人想哭。在国贸或金融街的昂贵地段也许可以看到一场繁华的雪。但北京最美的,却是繁华落尽的雪。那是故宫的雪,后海的雪,昆明湖的雪,八达岭的雪。白雪掩埋了后世的斧凿之痕,恍惚间以为回到了过去。那时养心殿里炉火正酣,绛雪轩前的海棠正贪着冬眠。唤作若曦或珍妃的女子素着一张小脸裹上了斗篷。你道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我偏贪恋这红袖添香的苦短人生。
这样的北京,是白玫瑰。风华正茂时如白莲出水,消得憔悴后似美玉微凉。就像高君宇恋上了石评梅,你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这样疯狂地爱上一座城,若生前不够厮守,但求陶然同丘。
黄
皇城根自然离不了黄。
去皇宫里走一圈会明了为何贵族们是含着一把“金”汤匙呱呱坠地。富贾们钻营一生积攒的金条金元宝们在这里被打磨成器皿表面,各色金钟金佛金如意泛着微光,这才是低调的奢华。任你将黄金万两看作命,我只将它赏玩怡情。这样的云淡风轻才是贵族姿态。
过去的千朝万代里,龙袍只有皇帝一人穿得,多少兵戎相见最后只为求得一袭黄袍加身。现今这一设计元素颇受服装设计师的钟爱,前些年中国美人将其穿上了国际舞台引得各国观众惊艳不已。真正的经典不仅镇得住博物馆的一席之位,或许其走下神坛后能够依然光彩夺目,这才可谓魅力的经久不衰。
在北京穿越总是很容易。一本书,一条长围巾,一辆自行车,再配上一条银杏大道,就回到了“诗与民谣”的八十年代。银杏满树金黄时,钓鱼台、三里屯、地坛公园等地总是支满了三脚架。一叶在手,两三叶落地,一整棵树,抑或一条悠长的路,拍出来都是明信片的样子。拾起一片留下字迹,夹在某一本书里,日后翻到时,就像收到了年轻时自己寄来的信件。
这样的北京,是黄玫瑰。烈火烹油时如葵花烂漫,烟敛云收后如脉脉斜阳。只是有些人与事终究无计留住,就像当年孟小冬终是离开了北京城,只愿每个真诚的过客都能觅到一支寻梦的长篙。
结
笔墨远不能述完北京的颜色。暗夜里幽蓝的水立方,什刹海碧绿粉红的荷花荡,天坛的松柏剪影,老胡同的青砖灰瓦……
也许有一天美人会老,也许美人已经老了。老得长出了霾与尘土。
可蓦然回望自己的来路,却依然不舍离开。有人说,美人会老,但她的眼睛是不会老的。也许就是被那盈盈眸光牵绊了吧,还有眸光里映照的,一路走来的自己。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美人,就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