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副院长、教授

江春：做有温度的人民教师

（来源：《中华英才》2021-11-16）

坐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简称贸大）英语学院会客室里，眺望贸大校园，秋色斑斓，阳光灿烂。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对贸大英语学院副院长、江春教授的采访。话题从贸大70周年校庆说起。在贸大2021年9月19日举办的70周年校庆大会上，江春与其他九位资深教授一起，光荣地登上主席台，接受了校领导颁发给她的36年教龄优秀教师的荣誉奖章。主席台上大屏幕的介绍词是：“1985年的一个初心，低调守护至今。1985年毕业于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系，牢记毕业留校时的誓言--献身教育、扎根中国；谨记吾师先辈们的师德和教诲，秉承上善若水、大爱无痕的理念；以四方讲台为支点，以学生需求为己任，以商务英语为平台，以奉献他人为快乐。用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爱来引导关心学生；用赋能帮扶、专业引导的方式为学生插上腾飞的翅膀。”

江春教授在贸大70周年校庆LOGO前留影

留校任教是我的心愿

访谈话题由此自然而然引伸到教育初心的问题。六零后的江春生在北京，长在北京。父亲是原震旦大学(Aurora)的毕业生，曾在煤炭部煤炭科学研究院做财务工作，母亲是上海幼儿师范专业毕业，在煤炭科学研究院幼儿园当园长。江春小时候和家人住在北京和平里的煤炭科学研究院机关大院，从小学到中学，她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作为中队长和大队长，她经常帮助学校老师油印教材、出黑板报、打扫卫生、领队出操。她所在的机关大院里居住着抗日老干部、贸促会领导，还有留英留美留苏的高级知识分子。小时候，江春见到他们总是有礼貌地说“叔叔阿姨好！”，他们也总是和蔼可亲地鼓励她努力学习。“记得其中一位当年在贸促会工作的抗战老干部还曾对我说：国家改革开放了，将来需要大量外语人才，你要学好英语，考上大学我会送你一块瑞士手表。”受到良好环境的熏陶影响，跟着家里唯一电器熊猫牌收音机听说书、自学英语，她与同伴们度过了快乐的青少年生活。

中学阶段，江春有幸进入北京名校——汇文中学，在那里她度过了“人生真正刻苦学习的阶段”。然而，高中毕业后首次参加高考，一向成绩优秀的她却意外落榜。原来，高考作文卷批阅出了问题，江春被第二批次录取到清华大学计算机系，但由于录取通知书被投放到学校传达室，适逢暑假，等通知她时她已经下定决心改考文科，使得她遗憾地与清华大学失之交臂。“那时候，我特别沮丧，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理工科这条路。借用老同学史、地、政教材，一年后我就考入了贸大。当年的贸大很火，录取分数可不比北大、清华低，能上贸大学英语，我感到与小时候的梦想更接近。”采访中，江春总是笑声连连，谈笑风生，当年追求学业的困惑彷徨，回头看都是满满的回忆。

提起对贸大的最初印象，江春愉快地回忆说：“那是1981年，我还记得到贸大参加英语面试时，通往贸大校园道路两旁是种满西红柿、茄子、黄瓜的菜地。当然这条路由于1985年尼克松总统来贸大讲座，还有中日友好医院的建立，很快就修桥改建了。改革开放对人才的渴求，使贸大招收了很多省市状元，他们很多都才学出众，怀揣理想，有些同学进校起点就比较高。我因为是理转文（科），最初有点自卑，好在我不会自怨自艾，就花时间多读英文小说、期刊，多做语法练习题，尽快把学业迎头赶上，那时唯一的爱好就是在校体操队里练练体操，还参加过高校体操比赛。”

回想当年的大学生活，江春提到了当年教他们的李德兹、张冰姿、黄震华、孙建秋等恩师。“那时候他们这些老师让学生感到有学养和温度。早上6：30，伴着起床音乐，辅导员老师带着我们到操场出操跑步，晚自习在各自班级教室里，黄震华老师经常是背着手在教室内巡视，随时准备解答学生的各种疑问和困惑。当年老师们参加学生郊游，还邀请同学们到家里包饺子、翻画册、聊天。”回忆起那段时光，江春心里是满满的怀念和感动。“老师们除了对学生关爱，他们对学生学业的要求也非常严格。”江春动情地说，“老师们发音地道标准，学养深厚，国际视野宽阔，对我们朗读、背诵、听写、阅读、翻译等方面要求十分严格，作业批阅认真，为我们打下了坚实的外语基础。”

风姿优雅的江春教授

1985年江春临近大学毕业时，正赶上中国改革开放大潮如火如荼，外语、外贸人才稀缺。当时，学外语、外贸的大学毕业生由国家包分配工作，主要分配在国企大型进出口公司、外经贸部、海关、银行和政府外事部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很多学外语、外贸的大学毕业生更乐于投身商海，鲜有人愿意当教师。当时江春可以入职香港华润、外经贸部等多家部机关和国企，但经过深思，她还是顺从自己内心，果断做出了留校任教的决定。“我本来就是北京户籍，却选择留校，当时别人都认为我是疯了。”江春回忆道，之所以愿意做教师，也是受母亲学师范专业的影响，还有恩师们的熏陶，觉得自己更喜欢教师这种职业，能自由掌控生活，给自己更多时间上的自由。同时，她希望自己能够像恩师们一样，为祖国培养更多的外经贸人才。如今，已成为北京市教学名师的她仍然感到留校任教是尊重自己内心的正确选择。“跟学生在一起让我心态年轻，我每次在校园里见到学生跟我打招呼、问好，尤其是学生们说特别喜欢我讲的课，夸奖我讲得好时，我都由衷的开心。”

有温度、有责任的好老师

留校任教是江春从教生涯的出发点。自此，她边教学，边实践、边学习，不断提高自身素质和教学水平，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丰硕成果。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1986-1987年，她前往新加坡国立大学教育学院进修英语教学法，获得教授英语资质证书。1993-1995年，她参加了学校专门组织的语言文学研究生课程班，获得毕业证书。1996-1997年前往美国新泽西西东大学商学院学习国际商务课程一年，获得国际商务学证书。2000-2001年前往知名经济智库韩国国际开发研究院参加世界各国干部组成的硕士班，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2006-2010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和美国路易维尔大学攻读人文学博士，获得博士学位。通过不断的学习，江春提升了职业专业素养，为日后出色完成教学任务打下了坚实的学养基础。

江春总结说，她的教学生涯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前十年，主要专注于全校“大学英语”的教学，即北京大学出版的《大学英语教程》3、4册。“通过传帮带，我克服了初上讲台时腿哆嗦，声音颤等问题，敢于用全英文授课了。”江春坦言，“人的成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使是外语专业的学生，刚开始也是说不出翻译不对，唯有不断地实践，才能达到质的飞跃。”在江春教学的第二个十年，她开始涉足“商务英语”教学和教材编写。她回忆到“当时学院指定陈俐丽老师带领与英国文化处合作编写教材，我参与其中学习编写《商务英语入门》系列教材，教材尽量囊括英语专业四级、八级的词汇和语法、商务沟通的基本技能和知识。教材历时8年终于出版发行，至今仍然是学习商务英语课程的经典教材，也开创了商务英语教材在中国的先河。” 而教授《商务英语入门》和《体验商务英语》两本教材伴随江春成长了10年。而教材编写的每一次探讨，每一次争辩，每一次达成共识的过程，都是锻炼和提高的过程，更深刻领会到了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境界。

江春教授（左二）同获得教龄30周年荣誉奖章的杰出教授们站在贸大七十周年校庆大会主席台上

江春从教的后十年，主要是致力于“高级商务英语听说”课程的开发和探究。自中国加入WTO的2001年开始，中国的英语人才培养迈出了新步伐，但江春发现中国学生普遍存在“聋子哑巴英语”的问题，在实际运用的过程中存在短板，而国家需要的却是能够走出去“为祖国发声，替企业站台，促个人成长”的国际化复合型人才。在此情形下，为了“做好一门课，带出一班人”，江春接手“高级商务英语听说”课程，2008年获得国家级精品课程，2016年获得国家精品资源共享课程，2020年获得国家一流本科线下课程。为了申报国家级课程，她连续在办公室奋战几天几夜。“我们团队成员鼓足劲儿，收获了友谊和成功，她那爽朗的笑声、乐观的性格也深深地感染着我们。”江春团队里的一位青年教师如是说。贸大集交际技能、商务知识和人文素养的系列课程极大拓宽了人才培养的范围，是一种对大学英语人才培养的探索和创新。进入互联网时代，特别是疫情暴发之前的几年，江春又在探索如何将贸大商务英语的优质课程资源共享，如何将自主学习的权利交还给学生，如何让学生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参与到“翻转课堂”中。于是，江春带领她的教师团队录制了两档中国大学慕课课程——“商务英语听说”和“高级商务英语（I，II）”，其中贯彻了“听说领先，以听促说”的教学理念，目前该课程在“爱课程”“智慧树”“中国高校外语慕课联盟”和“学堂在线”四个平台分别上线，也为疫情期间停课不停学做出了贡献。

江春经常为学校创业大赛、英语风采大赛和国际商务英语谈判精英大赛做评委和辅导教师，并带队参赛国际商务英语谈判精英大赛，获得2014年冠军和最佳教练称号。同时，她精心辅导本科生和研究生参加学校立项，辅导教师参加北京市青年教师基本功大赛。江春每学期总是给学生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和每星期的专门时间，为学生答疑解惑，告诉学生可以随时联络自己，交流心得，诉说苦闷，给他们写推荐信。学生们觉得，江老师是严师，更是慈母！她以母亲的胸怀包容和关心学生。每年为学生写求学推荐信，修改英文简历，利用校友关系，推荐各种实习和工作机会。她说，“教师是成人之美和塑造灵魂的工作，最理想的状态是教学相长，共同成长”。如今，江春教过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如果说爱自己的孩子是本能，爱自己的学生则是大爱无声。要做有温度的教育，以达到母爱关怀、甘为人梯的境界。在日常的教学中，江春也一直把自己对教育的理解融入教学实践中。江春说：“教育是成人之美的事业。我认为教育要有温度。”简短的话语却意味深长。一位她曾经教过的男生已经拿到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但在“高级商务英语听说”期末考试日子里，这个男生竟然忘记了期末英语考试的时间。江春在监考签到单上，发现他没来考场后，便火急火燎地给男生打了几通电话，最终，男生在开考前几分钟赶到考场，也圆了去美国的求学梦。那位男生后来说，如果没有江老师当年的那通电话，他的人生轨迹可能就此改变，对他的人生来说将会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这使他对江春老师十分感恩，从美国回国后都不忘带盒小蛋糕来学校看望江春老师，在每年教师节他还给老师发信息问好。

工作和家庭一肩挑

除了教学工作外，江春也十分注重教学研究。多年辛勤的教学耕耘，贸大商务英语的发展传统，让她在教学研究方面取得了诸多丰硕成果。迄今，江春出版了一本专著，一部编译，翻译了四部商务畅销书，编写了8套商务英语教材， 主持国家级项目3项、省部级项目5项、校级项目6项，发表了10多篇教学研究论文。与诸葛霖老前辈合编的教材《外贸英语对话》畅销二十多年，是全国最受欢迎的商务英语教材之一。此外，“高级商务英语听说”课程从2003年开始建设，从校级精品，到北京市和国家级精品课程，可谓十年磨一剑（课）。该课程一直在全校所有专业开设10几个平行班，受到学生的广泛好评，这门课的授课教师团队，经过江老师的传帮带，每年都有很多教师获得本科排名前10%。尽管教学成果累累，江春却认为自己在科研领域做得很不够。她坦言，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她会重新规划自己的教职生涯，从而更好地从事研究，指导教学和教材编写，把学术研究与教学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往事难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江春已经低调守护了自己的初心诺言，用上善若水、师爱为魂、大爱无痕的理念在平凡的教学岗位上，实践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除了教学和科研工作外，江春还分管英语学院研究生管理工作，担任副院长、院长助理等职。做事追求高效，是江春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我特别相信经验和传承的力量，任何事情坚持定位，持续精进，难做的事情认真做，简单的事情反复做，时间久了你就是专家，你就是行业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人。不过教学、科研和管理确实是不同性质的工作，尤其是管理，涉及到人的共同目标和使命感，需要大家齐心合力，所以责任心、鼓励、激励和沟通至关重要。”

作为一个职业女性，江春平时工作繁重，但她同时还要照顾孩子家庭。丈夫早年作为国家公派留学生出国攻读博士，夫妻二人曾长期分居，好几年见不上一面。即使后来，丈夫学成归来为国效力，但因为工作繁忙，也不能全身心照顾家庭，所以养育孩子的重担几乎都是江春一个人承担的。谈及对大学生的期望，以及贸大未来人才培养模式，江春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前四十年，贸大为祖国输送了优秀的外向型外经贸人才。未来，我们的学生应该更加注重数字化信息技术能力的培养，使学生实现从单引擎向双引擎甚至多引擎的转变。我们的教育需要与国家需要紧密结合，具有前瞻性，实现跨学科融合。”（洪语曼、陈姝颖同学对本文亦有贡献）

（记者 王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