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在印象里总是个萧索的季节。
道路两边的梧桐不再碧绿,草坪也不再如夏日里那般柔软。
如果夏季是那个揉碎在浮藻间彩虹似的梦,那么,冬季就像是一个漂浮在夜幕中的水晶球,干净得纯粹,却又显得孤独与萧瑟。
颠狂红叶上阶飞
风起、云涌,落叶卷着细小的尘土扶摇直上九万里,飘飘摇摇,漫天飞舞。
我再次感受了北京的风。
有人这样告诉我:“北风夹杂黄沙,湿润了眼眶,那不是眼泪,是心在淌血。”这一句,霎时让我想起了戈壁,想起撒哈拉,想起漫无边际的土黄色。眼前浮现的,是广袤的沙漠,以及临近地平线的赤红色的太阳。那不是鲜红,反而像是红色上铺了一层浅沙的黄,并不刺眼,却是那样悲壮。
端木蕻良说:“北方是悲哀的。”诚然如此,那些广阔却荒凉的土地,那高飞的黑色大雁,那干涸的河床……让人为之动容。然而,北方亦是富饶的。那里,养育了我们最初的祖先,他们驱赶着羊群从远方缓缓而来,风沙吹起衣襟,胡笳声声不断。那里,孕育了我们最初的文明,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太昊、少昊,最初的帝王们在古老的土地上,励精图治。那里,唱响了我们最初的歌谣,男子粗犷的声音伴着女子清越的吟唱,响遏行云。北方的土地里,埋葬着我们祖先的骸骨,埋葬着我们文明的先驱,埋葬着我们民族的根源。
风声呼啸,即使关上了门窗,依旧可以听到风“嘶嘶”的呼号在耳畔响起。
路边的柳树清一色地倒向一边,肆意招摇着它们柔软的枝条,而我的脑中则闪过凤尾竹的影子,有些恍然,也许,凤尾竹那俏丽的“凤尾”便是源于风的涂鸦。
在狂风中最自如的怕是那些随风飞扬的条幅吧。它们脱离了绳与铁丝网的束缚,向不远的自由献上最虔诚的一支舞蹈。虽然仍有一半系在铁丝网上,但它们看见了希望,看见了远方的那抹阳光……
风声瑟瑟,平白给冬日增添一抹寒意。
无边落木萧萧下
在某一个清晨,蓦然发现,眼前,落叶无边。
梧桐树上已很难找到叶的影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延伸着,将指缝间的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而地面上,却满是那干枯了的叶子,厚厚地堆积着,似乎是昨晚的那一阵风将所有的叶子吹落而铺成眼前这一层颜色斑驳的地毯。
不忍心踩过那些落叶,仿佛那一声声破碎的声音便是灵魂的震颤。或许那是来自土地的声音,虽轻微却又异常沉重。当落叶回归土壤,回归本源,它们将变成什么?当它们成为尘土的一部分,是否还会有人记得它们曾经的存在、曾经的风华?
生命终将走到尽头,而我们也终会拥抱自己的土地,终将如同俄罗斯的月亮阿赫玛托娃诗中所说,“不拘礼节地称呼它:‘自己的土地。’”或许很久以后,我们在这个世上的痕迹将如这些落叶般消无,无人知晓在2009年的那个清晨有人在这条路上走过、有人驻足痴望着那些落叶,但我们仍然可以拥有,这个美好而灿烂的生命。
永恒像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无法实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地过这不断流逝的日子?哼着喜爱的歌谣,肆意地在街上舞蹈。踩着轻快的节奏,拉着朋友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静静地看一次日出、日落,生命的意义自然早已告诉了我们。
风渐起,木叶萧萧,似乎有生命的迹象在土地下涌动。